除了近期上映的《花木蘭》外,2020年對於演員、武打明星甄子丹來說算是平靜的一年。不過甄子丹可不是一個閒得下來的人,除了有自己的眼鏡品牌DonniEYE外,他與妻子汪詩詩一同成立電影製作公司的他手上正有與美國王牌電影製作人的合作計畫,Samuel L. Jackson更可能會參與演出。
甄子丹這次首次與妻子汪詩詩一起與PRESTIGE進行深度對談,關於家庭、關於自己的入行師父袁和平與香港功夫片發展、關於自己到底是演員還是武打明星、關於自己曾經的叛逆與挑戰電影業界傳統,以及最重要的,關於自己對妻子汪詩詩一見鍾情,從相識到求婚只有兩週且至今依舊恩愛無比的浪漫故事,以及甄子丹彈得一手好琴,信手拈來就是蕭邦的鋼琴曲。
TEXT JON WALL MATHEW SCOTT ART DIRECTION SEPFRY NG PHOTOGRAPHY OLIVIA TSANG STYLING HARRY LAM MAKE-UP LITTLE WHITE HAIR STYLING KENJI NG @ IL COLPO
ALL OUTFITS BY LORO PIANA SUNGLASSES DONNIEYE AT LANE CRAWFORD LOCATION FOUR SEASON HOTEL HONG KONG TRANSLATION MICK WU
Covid-19 著實真的改變了我們與其他人之間的關係,讓我們與我們的夥伴、家人與愛人更加緊密,但也同時在這個社會形成恐慌與衝突以及造成無數人的痛苦與悲痛。就在與武術明星甄子丹和他的妻子汪詩詩拍照與訪問相處的這個四小時間,他們兩人的相處如膠似漆的感覺好似戀愛了幾個輩子,如拿疫情時刻能給人增加的親密感,看樣子根本不是這半年的疫情封城期能比擬。
無可倖免的,甄子丹的戲約與工作也因為疫情的關係暫時停擺。甄子丹參與演出、最近火熱的《花木蘭》,那也是在兩年前就已經拍好的。目前手中所有計畫都可說是停擺,空有一身好功夫的甄子丹也就真的都給晾在家裡了。這位在影壇打拚超過 40 年的功夫明星,相信所有人對他的代表作絕對如數家珍:四部《葉問》、《星際大戰外傳:俠盜一號》、《導火線》、《少年黃飛鴻之鐵猴子》、《英雄》、《刀鋒戰士2》與《陳真:精武風雲》。
「我孩子都已經習慣了我這位當電影明星的老爸了。」甄子丹有兩個孩子,大女兒 Jasmine 16 歲,小兒子James 12歲。「特別是在幾年前,我常常不在家,一年要拍個三部或更多的片,孩子們都很清楚他們的老爸不是做一般的朝九晚五工作,沒辦法每個晚上回家陪伴以及週末陪他們出去玩。說也遺憾的是,他們真的沒有一般家庭有老爸常陪伴的家庭生活,所以只要我空閒的時候,我一定是盡情的補償他們。過去六個月,我們跟孩子們真的是朝夕相處,孩子們現在全都懂得上網遠端學習。」
汪詩詩也同意 2020 年是一切都要從新學習的一年。「今年真的很不同,就以 Donnie(甄子丹英文名字)來說,他以前回家休息個幾週然後人就又不見了,今年真的是待在家的時間有點長了。相信對每個家庭來說今年真的都很特殊,我們也有自己的順與不順,但不管如何我們都很珍視這個難能可貴可以一起相處的時光,老爸在家,孩子們不用說當然開心啊。」「我跟 Cissy(汪詩詩英文名字)不只一起生活,我們還一起工作」甄子丹馬上補充,「Cissy 管理我們的公司,也負責行銷。她才是老闆,我不是,哈!Cissy 一直以來都幫我在事業上與家庭上做出很棒很周到的決定。」
甄子丹現在的家庭生活與他的童年宛如強烈對比。甄子丹在兩歲時就跟著父親從廣州搬到香港,離開他的武學大師母親麥寶嬋。直到甄子丹十歲時全家才有辦法在香港團聚,然後便舉家搬遷到美國波士頓。「即便在我童年時我就知道我母親非常特別,有一種很不一樣的技術,我也是在童年很後期才認識我的母親。我童年時沒有像其他孩子一樣的家庭生活,沒有下課後回到家吃媽媽煮的飯,我的母親比較像是,每天早上叫我起床,然後帶我到公園教我練功,練完後才去上學。到了美國後,我母親開了自己的武館,然後名氣逐漸在全美熱愛武術運動的社群中變得有名。我那時才感覺到『哇,原來我母親是這麼有名、這麼受人敬重喔』,不過也在那同時我也沒感覺到我將來會過著與我朋友、與一般人完全不同的生活。」
「我們都是新移民,在美國住在只有 700 平方英呎的公寓裡,那是很擠的,而且還得靠領社會救濟過日子。於是我母親就很努力地在武館裡教功夫,我的父親那時也在武館裡協助她,之後我父親接下了《星島日報》波士頓分社的職務。我父母親就是一直在工作,在美國當新移民就是得很努力工作才有辦法改善生活,所以大多時間我都是一個人獨處。我除了在我母親的武館習武,我還會在街上玩耍,跟其他的孩子交朋友,然後就會回家打開康寶濃湯罐頭當做我的一餐。我很能體諒我父母親那時是多麼刻苦,我現在當了爸爸,我不會讓我的孩子吃我當初吃過的苦,我要給他們當初我所不曾有過的家庭生活。」
甄子丹的確吃了不少苦,但唯獨有一點─可能是對他極度要求的母親所養成的,甄子丹一直都有反叛、愛挑戰的性格,這點從他後來的電影之路可以略窺一二。例如,每當只要有人告訴他要幹什麼事時,他都會先問「為什麼」。「如果我父親或母親要我做什麼事,我總是會質疑他們然後跟他們唱反調,因為我心裡會想『誰規定一定要這樣做?』,我想要自己找解答。就算是進了電影圈─我在電影圈已經有 38 年,我依舊不斷在挑戰這個體制。所以其實總結來講,我雖誕生自講究傳統紀律、接受嚴苛訓練的武學家庭,但同時這個家對我來說也沒那麼傳統,因此造就了我獨立、有問題自己找答案的個性。」
「我在八〇年代初期回到香港,那時的香港電影產業尤其是功夫片與武打片都很保守很傳統,對我來說根本是場硬戰。在那個功夫片還很保守的風氣下,不會有人去質疑現狀,因為根本不受允許。拍片時,導演一聲令下做動作,沒人敢反抗,我那時年紀小,什麼都想質疑,連導演與武術指導─我的入行師父袁和平─都質疑。袁和平師父對我總是一臉驚訝:『這小子怎麼敢質疑我?怎麼會有人敢在我面前出聲。』我就是會在袁和平面前出聲,他那時大概覺得我是個不懂事的小鬼。」那時的香港電影界與有跟黑手黨掛勾的舊時代好萊塢很像,那時的香港電影界跟黑社會牽連很深,也因此思想跟風氣都很保守,不准年輕人問問題,照著規矩走就夠了。」如果說當時的香港電影圈確實是花了點時間適應這位剛從美國回來的難纏小子的話─甄子丹第一部擔任主角的功夫喜劇片是 1984 年的《醉太極》,當時的媒體界與一般觀眾的確也同樣花了點時間適應他,甚至是認為他怎麼那麼害羞與內向,以為冷酷是這位新興肌肉男星故意營造的形象。「我的確強悍,大概跟我習武有關。我的確也不是個性外向,我從小就習慣一個人了,所以以前我接受媒體訪問時,我的臉都很硬,臉上都很少帶有笑容,但這絕對不是我難搞、不友善或是要當肌肉武打明星所刻意營造的。我完全是害羞,如果有影迷跑過來跟我說話,我可能眼睛還會看地上不敢看影迷,有時還會跑掉。我老婆總是很氣我這方面。我那時還常感到不安,尤其是身處電影圈,你很可能今天高高在上,明天就重重摔在地上。」
「有人盯著他看時他都會感到不自在。」汪詩詩說:「我會跟他說『他們都是你的影迷,他們很高興看到你』,但他就是很緊張,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不過多年下來,Donnie 現在好多了。」甄子丹和汪詩詩相識時,甄子丹已經是有名氣的影星了,而且要用閃電來形容兩人墜入愛河的速度都嫌保守,「根本是見到瞬間就愛上她了。」甄子丹說。汪詩詩與甄子丹初相識時是香港新銳模特兒,汪詩詩的父親是珠寶商,那時她剛離開出生成長的祕魯和加拿大來到香港發展演藝事業。「認識Cissy 兩週後我就跟她求婚了。我們認識的第一週只有約會,但第二週開始我內心就強烈覺得『這種感覺只有在電影裡才有』,我實在不敢相信,而且每天想念她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因此決定不要錯過這難得的機會。我有過一次不太順利的婚姻,所以也沒打算要急著再結婚,但當我跟 Cissy 認識後我就告訴我自己『我一定要跟她求婚』。於是我就跟她求婚,然後她的回答是『我願意』。」汪詩詩笑著說:「真的是有點瘋狂,認識只有兩週就跟我求婚,我家人當然是有所疑慮,因為我爸媽觀念比較傳統保守,而 Donnie 又是在演藝圈工作,外加他又有過一次婚姻。我那時的廣東話說得不太好,不太知道他的背景,但跟他在一起時讓我很有安全感,一拍即合,他又誠實,是個好人。那時的我還沒打算結婚,我事業心比較強,而且我又有一個很支持我的家庭。不過我們兩人相遇時,對彼此的感覺奇妙強烈,我們彷彿有心靈上的交流,有共同的價值觀,我們那時都彼此感覺如果不承認什麼的話,接下來很可能就會彼此各自分道揚鑣。」
「我那時很年輕,某方面而言我也很傳統。我就跟 Donnie 說你要經過我家人的同意,他就說『好』。所以我們就飛到多倫多見我家人,Donnie以很正式的方式向我父母提出婚約。」三個月後,兩人便在 2003 年結婚。
甄子丹接著便開始以慎思與開放的態度回首自己的演員與電影監製之路,「早期的功夫片其實對演戲都有錯誤的切入點,更嚴格來說根本沒有所謂的演戲。早期一班子的武打演員都是京劇背景,純粹講求肢體動作,根本沒有人類情感在裡頭。香港TVB 電台改革了這種純粹講求肢體武打的風氣─你總不可能連著 20、30 集都在武打,不過當時的 TVB也沒有一套有系統的武打演員訓練方法。直到新一波的香港新浪潮導演出現開始注重『角色』的重要性,透過角色的演技來說故事。我是在拍電影的半路才知道這個道理的。就我頭 20 年的演藝工作來說,如果我就只會在銀幕上施展拳腳,好,那我很有可能就只是個武打電影宗師。不過我開始問自己下一步該怎麼走,我要成為下一個李小龍嗎?成為人人敬重的新一代武打明星嗎?想要大家承認『對,Donnie 就是很會打』嗎?」「於是我當時就體認到只當動作演員有其侷限性:我到底是想當真正的演員還是只想當一台機器?但我又無法去電影學校上課,於是我就開始自學,開始找書來讀,上網找資料,一切都是為了學習如何當演員。所以在過去 18 年來,我一直在學習關於演戲、導戲與剪接,我知道這些全部都是相關的。如果你想要成為一名成功的演員,你必須要瞭解製作電影的機制,如何在兩個小時內用鏡頭以及以電視來說的話在20集之內向你的觀眾說一個好故事。」
事實上甄子丹在 1988 年的《特警屠龍》中除了主演外更首次擔任動作指導,在 1997 年的《戰狼傳說》更首度擔任導演與電影監製和撰寫劇本。甄子丹對於電影製作的幕前與幕後工作全都表現出極大熱情。「我在 1996跟 1997 年時監製兩部電影,我撰寫劇本,我做剪接,做配樂,所有事情我都做。我發現我對電影的熱愛,以及發現我對製作電影的天份。我對電影製作的每個環節充滿興趣,像是你該怎麼用鏡頭拍東西,該怎麼擺放道具,所有的事都太有趣了,做電影就像是在蓋一座主題樂園。我感受到做電影每個環節都有知識在裡頭,而這些知識都能幫助我成為一個真正的演員,能幫助我蓋出一座完美的主題樂園。也因為有這些電影各環節的實務知識與經驗,讓我更能駕馭演員之路,因為我很清楚其他導演、監製、攝影師心裡在想什麼。」
也由於甄子丹不只有武功,他兼具對電影的熱情與對電影製作各環節的知識,也因此開始讓他獲得世界級的矚目,特別是在 2016 年演出廣受好評的《星際大戰外傳:俠盜一號》之後─而這部片也無庸置疑讓他爭取到後來《花木蘭》的演出。不只在亞洲,包括在全球都獲得演出好評的甄子丹下一步該怎麼走?特別是在如今全球疫情沒有一絲緩解跡象的時刻?「我很希望我們都能儘快回復到正常生活。中國的產業目前看似逐漸重新回到正軌。回歸正常生活,回到我們習慣的軌道上,不只是對電影業,對所有人都很重要。從歷史的角度來看,人類經歷過很多次劫難,但人類到最後都會靠自己的本能與積極精神來克服困境。人類的適應力很強,我相信我們會找到新的生存出路。」
「我跟 Cissy在 2015 年兩人一起成立了電影製作公司 Silver Bullet Pictures,推出過《肥龍過江》、《大師兄》、《追龍》等電影。我們手邊也有一些令人興奮的新計畫正在進行,像是改編自電玩遊戲的《睡犬》(Sleeping Dogs),有 Alec Baldwin 演出的《父親》(The Father),有改編自小說由 RogerDonaldson 執導的《Fear Is the Key》。《睡狗》是一部關於臥底警察與香港三合會的電影,很快就會推出。我也與美國知名製作人 Neal Moritz 合作,而Samuel L. Jackson 很有可能會參與演出。第一版劇本已經完成,第二版正在進行中,如果疫情受到控制的話,很有可能明年就上映。」
除了英語電影外,甄子丹手中也有幾齣新的華語電影計畫,像是陳木勝導演的 《怒火》、羅志良導演的《緊急救援》。除了電影,這兩位事業上的夥伴還有自己的奢華眼鏡品牌 DonniEYE,「Donnie 是有名的眼鏡收藏家,」汪詩詩說:「DonniEYE 是我們開創生活品牌的第一步,未來還會有新的品牌。」
“我馬上知道他是個內向的人,他自己覺得根本不會有人在意他會彈鋼琴 ─ 汪詩詩”
演員、武術家、電影導演、電影監製、編劇、好老公與好爸爸,這位香港電影界的耀眼之星還有哪一面是我們不知道的呢?汪詩詩說:「我是個好強的人,我很清楚記得有一次我們碰面的地方有一架鋼琴,Donnie 就跟我說『我們來彈點東西好了。』通常我彈琴會需要有譜,所以那天只是彈了一首簡單的曲子。我接著問 Donnie『你呢,要來彈一首嗎?』他便坐下,然後立刻彈出蕭邦的〈幻想即興曲〉!我整個人都嚇傻了,但我也馬上知道他是個內向的人,因為完全沒有人知道他會彈鋼琴,他自己覺得根本不會有人在意他會彈鋼琴。這也是為何我會覺得他的武打動作有韻律有節奏在裡頭,因為他對音樂也充滿熱情,這完全是相關的。」
武學與鋼琴?通常來說一般人只能專精一項才能。「我父親是小提琴家,我母親在成為武術大師前是唱女高音,所以我也可以說是來自音樂世家。我小的時候,他們都會逼我練習古典鋼琴,我在14、15歲前很討厭彈鋼琴,但我遇到個正在學鋼琴的朋友,我就跟他說我會彈一點鋼琴,我那時也不是真的喜歡鋼琴,只當做在朋友間的愛現炫技,然後我就跟我那位朋友開始較量琴技了,然後我才發現我原來很熱愛彈鋼琴跟音樂。也可能是我學過音樂的背景導致我的武打動作有特定獨特風格。任何事情都有音樂在裡頭,說話、走路、肢體動作、自我表達、武術、舞蹈等等,任何所有的事都有韻律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