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應該都對 2020 的巨大變動記憶猶新,雖然說「計劃趕不上變化」,讓很多原先已經有完整規劃的藝展、藝術家與藝廊必須調整自己的步伐,也因為環境造成的未定之天,靠著科技與替代方案的「權宜之計」,反而成就了台灣藝術市場的另一片天, 走過 2020,邁向 2021,新思維思潮席捲藝術市場,成就無窮的新想像空間。
我想,2020 應該是讓人感到驚愕的一年,但也是驚喜的一年,在藝術領域中,尤其如此。驚愕的是,你已經無法以傳統習知的知識,來瞭解與因應這個愈來愈難以預測的世界,但也因為難以預測,所以更多你原先沒有預期的資源投入後,反而讓這個世界更有趣了,這是驚喜。在藝術圈裡,尤其如此。
人們說,2020 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在驚愕與驚喜中,藝術圈裡因為這樣的不同,點燃了星星之火,但這星星之火是否足以「燎 原」,也端看 2021 會如何發展。藝術圈的確是個有趣的圈子,雖然因為 Covid-19 疫情暫停了大部分的實體活動,但其實並沒有停止運轉, 只是改變了對話的樣態,透過更多平台,傳遞屬於藝術的意義。
最有活力的「轉化」,來自於無遠弗屆的網路。藝文團隊與網路平台合作,甚至啟動了數位轉型的契機,這也是藝術圈活力的象徵,利用科技啟動更彈性、更自由的觀(聆)賞藝術創作體驗,科際創意創造出的更多可能性,也成為藝術轉化的關鍵力量。以台灣為例,從表演藝術開始,過去僅在電視頻道播出的《公視表演廳》迅速地將已獲得授權的表演藝術節目上架到網路平台,而民間也有團隊與公協會開始洽談各類線上影音或直播平台以不一樣的方式搬到網路上 ; 藝展也是如此,為了國際藏家無法來台的窘境,大型藝術博覽會透過網路平台進行線上展覽,並透過線上藝術拍賣平台進行交易,而藝廊與展會也透過科技的「沈浸式體驗」,利用虛擬實境(VR)與擴增實境(AR)的技術進行線上導聆,讓觀者得以重現「親臨現場」的想像與感動,從而刺激收藏,而這些體驗過程,透過「雲世代」以線上溝通、 導覽與即時拍賣等功能,期待打破時空的限制,減少藝術賞析與市場行為因 Covid-19 的疫情受到影響。
不得不面對的真相
這可以說是藝術圈的「舊規則」與「新規則」的交互衝擊,也可能是屬於藝術市場的新興契機。根據瑞銀與巴塞爾藝術展的《2020 年度期中報告 : 新冠疫情對藝術行業的影響》分析,在 2020 上半年,超過 55% 的線上藝品交易是由新買家所貢獻,這也證明不同的藝術渠道可能有機會吸引不同習慣的收藏者進入,當然說是「商機無窮」還言之過早,但新興通路所造成的買家區隔,似乎也是直得觀察的重點。但明白說,「虛擬」市場在近期接管藝術市場的可能性尚低,但無庸置疑的,是這個與過去藝展模式完全不同的領域,似乎在未來的藝術圈中會扮演更吃重的角色,即便是疫情結束後,大家回歸正常移動的生活型態,網路這個「虛擬」的藝展空間,基本上隨著科技與應用不斷跨素進展的現況下,會是藝術圈不可忽視的重要平台,而且,更多的藝術創作會依照這個平台使用者的習性,調整部分創作的模式讓作品在這樣「規格」的平台上容易觀賞,甚至更容易受到青睞。
由於網際網路生態已深入人們生活,而相較於傳統親身賞聆的藝術體驗,行動裝置與電腦螢幕將傳統「固定規格」的本體轉化成可大可小、更可無限複製的圖像,所有的手跡、筆觸與質感被轉化為像素,傳播、欣賞、藝術評論與交易,都將建立在對創作轉化的圖像在螢幕上所呈現的「型態」為基礎,屈就在手持裝置或桌機液晶螢幕上的成像,在作品的大小、質感與細節都被模糊化後,「色相」與「視覺效果」成為觀者與藏家評價作品的主要變項,這讓創作者如果要迎合這樣的賞聆方式就必須重新調整其創作的思維,更可能影響了創作者在藝術品創造時,必須思考更多外在變數而扭曲了創作的意義。
佳士得 20/21 世紀藝術部亞太區聯合主管林家如分析,近年很多藏家「不得不」利用手機和社交媒體來賞聆與購買藝術創作, 讓「視覺衝擊力」變成藝術作品是否成交的重要關鍵,「在手機上很容易被高彩度、視覺亮麗的作品吸引,偏觀念性的作品比較難以呈現作者想表達的意境。」於是,在某種程度上畫面色彩是否「吸睛」成為作品能否在網際網路節奏中獲得藏家青睞的關鍵,更進而影響創作者藝術觀念的傳達和作品的感知。不難發現,近年受到拍賣市場矚目的藝術家的創作大多以「高彩度作品」成名,而線上藝展所展出的也多是這種可以有「立即視覺效果」的創作,當然主因在於面對手持裝置與影音裝置螢幕的「限制性」,但可以預期,未來更多的創作者會為了迎合平台資源(與支援),向「高彩度」與「具視覺衝擊效果」的創作傾斜。
世代的抉擇與想像
另一方面,近幾年「新世代」藏家已逐步竄起。所謂的「千禧世代」收藏者在 2018 年左右受到關注,這些人稱「網路世代」 的收藏者們,展現出與父執輩收藏者們不同的偏好與收藏思維,在近一段時間更成為不可忽視的新收藏族群。同樣是《2020 年度中期報告:新冠疫情對藝廊行業的影響》的分析,2020 上半年的畫廊線上交易量從 2019 年的 10% 飆升至 37%,其中來自新藏家的交易就有 26%,其中更有 32% 的藏家是直接通過 Instagram 等社交平台購買藝術品,這顯示網際網路與新藏家在 2020 同步成長中。尤其在 Covid-19 肆虐的期間,這些千禧世代也是藝術圈積極活躍的群體—這群人 73% 在過去兩年中為藝術買單超過 10 萬美元,13% 超過 100 萬美元 ; 另外,97% 的千禧世代藏家在 2020 上半年就已購買了藝術品,更有 70% 的千禧世代藏家們,認為疫情反而增加了他們收藏興趣,這讓這一群人在藝術市場中,更成為無法忽視的一股力量。
兩年前,千禧世代藏家尚被視為只是「異軍突起」,但也因為網際網路的加持與疫情的「限制」,展示了屬於年輕世代的「爆 發力」,成長速度之快與收藏喜好的極度廣泛,已經可以說是完全不不容忽視的一群。而在千禧世代的鼎力支持下,被稱為「超 當代」(Ultra-contemporary)的創作者群體,也在 2020 被「推」入藝壇。所謂的「超當代」創作者並不刻意追求「意識流」命題,也不再糾結於精英還是大眾創作、學術還是商業市場的爭辯,他們透過自身的興趣和喜好進行個性化創作,這種「潮流性」藝術(不只是台灣現在稱的「潮流藝術」),逐步從非主流走向主流,千禧世代藏家和「超當代」創作者在當代藝術上,可以說是更「互 補」的緊密相連,甚至是聯手「衝擊」藝術觀點,尤其是藝術市場「透明化」這件事。
2019 年《巴塞爾藝術展與瑞銀集團環球藝術市場報告》指出,出手慷慨、時間匱乏的千禧世代藏家,相較於其父執輩更看重「透明度」、訊息的「自由流通」與交易的「方便快捷」,傳統展會所指涉的「社會階級」與「排他性」的尊榮感,已不是這 一群人所在意的項目,於是乎過去在意藝術圈不能「太市儈」地 談價格已經成為往事。過去人聲鼎沸的藝博會中,畫廊經理會講述藝術家的故事和創作理念,而一旦聊到作品價格便三緘其口— 作為特殊「商品」,藝術的確需要一定的「不宣之於外」來維護價格走向,但這也將諸多渴望入場的新藏家排斥在外,而網際網路所創造的線上藝展平台,則展現了「透明」與「公開」的獨特個性,也讓藝術與收藏更為「親民」,從而衍生出更「庶民化」 的收藏思維,更躍生出所謂「藝術衍生周邊」與「跨界藝術精品」 的收藏機制。
網際網路的普及從基礎上就改變了藝術生態的基本邏輯,將原本為精英所壟斷的藝術「消費權力」與「闡釋權」,歸還予普羅大眾,雖然這些被傳統藝術愛好者所詬病,但卻是最真實地反映著當下成為主流的藝術消費模式—「流量」與「社交屬性」, 成為的藝術消費的主流。像是 Dior 2021 秋季男裝系列與塗鴉藝術家 Kenny Scharf 合作,或是 Kavalan 與台灣藝術家江賢二合作的藝術標威士忌,都可以說是藝術與不同領域的跨界合作,它讓藝術不再曲高和寡,更向「大眾」與「社群流量」靠攏。
當藝術的主體成為大眾追逐流量的媒介,未來將由「誰」來 決定何為藝術,以及「怎樣」決定何為藝術的機制可以說是更為 模糊 : 但從另一視角觀察,2020 是個機緣巧合而成的「社會實驗室」,藝術圈被迫走出舒適區,舊機制、舊價值的「遺產」或成「回收物」,疫情對社會環境的驟然改變,迫使人們擁抱一切不一樣的解決方案—從沈浸式的虛擬展廳、直播拍賣、藝展 app 等不同鏈結的新事物,讓藝術圈的面貌更加不同,也讓我們得以身臨未來、目睹未來的可能性,也是有趣的一件事。